不过这一幕，他从来没有在其余几人面前显露。众人只是觉得他最近经常犯懒，时常用赖床为借口躲掉和金太的棋局。
老爷子吃力地动了动手指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也仅仅能发出细弱的声音：
“凉介啊，到时候你帮忙看着点，记得让聪子把全家福一起放进我的棺材里……”
管家聪子立即应声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保存得很好的全家福，那上面站着五个人，年轻时的与论要造和当时的夫人，以及站在他跟前的三个儿女。
照片中儿女们都还是青葱岁月，脸上带着青涩的笑意。
距离当时拍摄的时间，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。
与论要造注视着这张二十年前的全家福，定定出神。
但最终，他却缓缓地摇了摇头：“不是这张。”
管家聪子闻言一愣，下意识看了一旁的青木凉介一眼，这才回过去又拿了另外一张。
而这一张，正是在达子扮演的“与论理花”与青木凉介婚礼当日，所有人一起拍的合照。
达子、小少爷、金太、银子、青木凉介、管家聪子，和站在最中央的与论要造。
“老爷……真的要选这一张吗？”
管家聪子的语气中带着犹豫，很显然，这些“少爷”“小姐”们的真实身份，她早已一清二楚。
可就是这样一张根本算不上全家福的合照，与论要造却看得十分欢喜，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两道月牙：
“就是这张，记得啊，一定要放进我的棺材里，我要带上的。”
……
思绪回转，所有人这才知道真相，想到老头子平时那别扭的脾气，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。
众人的视线默契地看向供桌上老头的遗像，那照片上的与论老爷子依旧是瘪着嘴，一副很威严的样子。
一如初见。
一切到了这个时候，也该画上休止符了。
等所有人提着行李从老宅里走出，管家聪子将大门落锁，青木凉介站在门前，最后仰头回望了这栋古朴的建筑，仿佛听见耳畔传来老头一声安逸的叹息。
欸，这下终于能好好休息了。
其余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，小少爷正向着他挥手，示意他快点跟上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提起行李，踏出了一步。
一瞬间，他从屋舍的荫凉处踏入了温暖的阳光底下，光影在这一刹那交换，宛若逝去与新生。
……
当青木凉介提着行李回到家时，老爹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，那条打了石膏的腿一如既往地搁在茶几上，手里端着一盘美栗出门前给他切好的果盘。
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，老爹嚼着橘子，嘴里含含糊糊地跟凉介打了一声招呼：
“终于舍得回来啦？我就说镰仓的风景不错吧，你小子这次有没有在海边邂逅什么美女啊？要是不错的话就好好把握机会，早点给你老爹我带一个儿媳妇回来……”
大半个月没有见到儿子，青木老爹一絮叨起来，就说个没完。
按照往常，青木凉介早就直接开怼，可这次，他却罕见地没有反驳，只是道了一声好，就沉默着将行李从玄关提进了屋里。
而他的反常也被青木老爹看在眼里，自己儿子自己清楚。
去的时候还一副旅游的架势，回来的时候却像是变了个人。就算是青木老爹再迟钝，也隐约感觉出有什么不对来，不由放下水果，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：
“怎么了？该不会是……要造他……”
“嗯。”
不用多说，两人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眼见着青木凉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，一向活脱的老爹也安静了。低垂着视线，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。
许久之后，他的声音才从客厅传来：“挺好的，他这个年纪，也算是喜事了。”
青木凉介站在卫生间里，听见老爹的话，嘴角扬起清淡的笑意。
这个老爹，还真是……不会安慰人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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